沙特足球历史可追溯至20世纪初,但真正起步是20世纪50年代。1956年成立沙特阿拉伯足球协会,1957年加入亚洲足球联合会。沙特队曾多次夺得亚洲杯冠军,并在世界杯上取得过突出成绩。近年来,沙特足球不断发展,积极提升水平。对普通人来讲,这一辈子,能有一次闪光,已经弥足珍贵。对普通球员来说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哪怕只有一次,能站出来成为孤单英雄拯救球队,就足以骄傲一辈子。对此,沙特的奥维兰一定深有体会,1994年世界杯一球成名后,他成为国家英雄,但很快又变为入狱的囚犯。年过30后,他一度来到中国联赛讨生活,却被拒绝。这样大喜大悲的人生,可不只是“刺激”两个字能形容的。
成为球员前,在皇家卫队服役
赛义德-奥维兰1967年出生在沙特首都利雅德东南部的一个小城镇里,家境优渥。受哥哥影响,奥维拉虽然从小喜欢踢足球,可并不愿成为一名足球远动员。中学毕业前,奥维兰自愿加入沙特皇家卫队。
在沙特,皇家卫队的主要任务就是保卫国王和王宫,需要严格选拔,不夸张的说,这比选拔国家队球员的要求苛刻得多。
沙特军队中,每年也有足球比赛,技术出色的奥维兰成为最耀眼的一个。1.84米的他不仅身材高大,技术更是娴熟,在场上出神入化,常常在一场比赛中打进7、8个进球,搞得对方后卫叫苦连连。
因为过于惊艳,频繁有沙特俱乐部的教练甚至主席来到奥维兰家中,劝说他加盟职业球队。沙特著名球队阿尔希拉尔俱乐部的主席就亲自上门劝说,希望他能成为职业球员。但奥维兰的态度很坚决:我只想当一名皇家卫队的成员,足球只是业余爱好。
改变奥维兰的转折点是他的哥哥米沙利,其在1987年因为重伤无法继续职业生涯后,奥维兰好奇:为什么对一个足球如此痴迷,如此拼命。哥哥长篇大论讲述了许多,总结起来就是:足球带来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啊!
这句话改变了奥维兰,1987年,征得皇家卫队的同意,他暂时加盟了沙特著名的阿尔沙巴布队。全国锦标赛上,奥维兰拼尽全力,经常是一人就戏耍了对方整条防线,防守球员拽他、踢他、铲他,都无法阻止这个20岁年轻人的疯狂前行。
在全国联赛闪耀后,奥维兰迅速入选了国家队。而因为程序繁琐,他在1990年才彻底脱下军装,成为真正的职业球员,为阿尔沙巴布效力。
无人可挡:1993年的国家队射手王
奥维兰不仅在国内联赛大杀四方,在国家队也无人可挡。代表沙特队前10场比赛中,他就打进4个进球。
美国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第一阶段中,奥维兰一人打进6球,第二阶段的6强赛中,奥维兰在客场对战伊拉克的关键战中破门,最终沙特2胜3平以头名出线,这也是他们历史上第一次杀入世界杯决赛圈。
在1993年,状态火爆的奥维兰为国家队打进了18个进球,被IFFHS(国际足球历史和统计联合会)评为年度国家队射手王,一时风光无两。当时沙特队的头号射手是马吉德,但是已经34岁的他日渐老迈,而刚刚22岁的贾贝尔欠缺的是大赛经验,所以27岁的奥维兰在世界杯前被寄予厚望。
美国世界杯上,沙特队与比利时、摩洛哥以及夺冠热门荷兰队分在一组。这对于沙特人来说相当困难。
首战荷兰,沙特队1-2遗憾落败。次战实力最为相近的摩洛哥,沙特队从开场就猛攻对手,第8分钟贾贝尔罚入点球,尽管摩洛哥人随后扳平比分,但球队由阿明半场前再次破门,最终沙特人2-1迎来世界杯的首胜。
两轮比赛过后,比利时2胜6分,荷兰和沙特都是3分,摩洛哥0分垫底基本出局。最后一轮,比利时迎战沙特,1分就能保证头名出线,而荷兰要与摩洛哥对阵,取胜也能出线。对于沙特来讲,尽管当时4个成绩最好小组第三名也能晋级16强,但沙特队想要出线,打平并不保险。
国王的电话,奥维兰的表演
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奥维兰,此前两战都未能取得进球,压力颇大。尤其是第二战对阵摩洛哥,他两次在门前错失必进球机会,这让他闷闷不乐。
出线关键战面对欧洲红魔比利时前,奥维兰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,对方竟然是沙特当时的国王法赫德(全名法赫德-本-阿卜杜勒-阿齐兹 )。
国王告诉奥维兰:小伙子不要丧失信心,真主会保佑那些踢出漂亮足球的人,我相信你能在这场关键战中打破进球荒。这番话让奥维兰受宠若惊,更为感动的是,随后沙特的两个王子苏丹和费萨尔也亲自致电,鼓励奥维兰能在决战中站出来。
这世界上有很多人,往往距离成功一步之遥时,会突然被掉链子或被击垮,然后哀叹,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……同时也有很多人会在命运攸关时刻力挽狂澜,紧紧握住命运方向盘。奥维兰无疑属于后者。
与比利时的关键战,全沙特民众都在关注着这场比赛。奥维兰热血满满的上场,他没有辜负沙特王室的期盼。比赛开始仅仅5分钟,比利时中场核心希福前场一记传球失误后,沙特左后卫贾瓦德得球后顺势向前传球。
后场的奥维兰得球后没有半点犹豫,开始加速狂飙,行进中他突破了范梅尔和梅德韦德的包夹,梅德韦德的铲球根本没有碰到他。随后奥维兰用轻巧的盘带躲过了德沃尔夫的正面铲抢,杀到禁区后他用眼花缭乱的晃动,直接将斯密茨晃晕,电光火石之间,他赶在4号阿尔贝特铲球和门将普雷德霍姆出击前,倒地射门得手。
破门后的奥维兰没有像其此前沙特球员进球一样,跪地或狂奔,而是跑到场边即兴来了一个阿拉伯风情的小舞蹈,尽管这个舞蹈因为队友的上前庆祝,只持续了2秒左右,但足以惊艳世界。
事后根据测算,奥维兰从得球到杀入对方禁区破门得手,奔跑了69米。
这个进球震惊了所有人,ESPN的现场解说员激动地高呼:“多么漂亮的进球,多么不可思议的破门,美国人终于感受到了足球的魅力,他们的孩子会在家中后院模仿这样的进球和庆祝!
荣膺1994世界杯最佳门将的普雷德霍姆回忆这个进球时说:我当时只看到我们在进攻,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,他像施了魔法一样,直接就来到我们的禁区,所有人都措手不及,只想快点抢下皮球,但最后球还是进了。
被这个进球打懵的比利时人,随后加强了进攻,却始终未能攻破对手的球门。最终沙特队拿到3分,该小组出现三队同积6分的情况下,沙特人因为对阵荷兰队成绩劣势,拿到第二名。
赛后沙特国王在接受采访时表示:人们都知道阿根廷的马拉多纳,现在我要告诉全世界,我们沙特也有一个马拉多纳,他就是奥维兰,他是我们的骄傲。随即国王拍板:奖励奥维兰一辆劳斯莱斯轿车,还有数十万的美金。
赛后奥维兰透露,这个神话般进球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,我很荣幸,为我的国家和阿拉伯人实现了梦想。
悲喜人生:从国家英雄到囚徒
进入16强的沙特队,未能更近一步,被后来的黑马瑞典队淘汰出局。即使如此,奥维兰的进球和球队的表现,还是让世界足坛的列强刮目相看。
沙特队成为有史以来,第一支在小组赛拿到两场胜利的亚洲球队,同时也是继1966年朝鲜队之后,第二支从小组出线的亚洲球队。同时,沙特还是94世界杯上场均犯规最少的球队。
沙特队的优异表现为亚洲球队赢得了赞许,也为日后亚洲球队争取到了参加世界杯的更多名额。国际足联主席阿维兰热在讨论1998年世界杯的名额分配时,就以沙特1-0战胜比利时的比赛为例,称赞亚洲球队一样可以在世界杯上为大家带来惊喜。
奥维兰的这个进球,在国际足联评选的21世纪最佳进球中,名列第六位。
回国的沙特队受到了英雄般的接待,国王更是奖励了每个人一栋豪华别墅,还有珍宝、美金。奥维兰除了得到此前国王承诺的劳斯莱斯外,据称获得了最多的物质奖励。他不仅是沙特足球的王牌,也成为了这个国家的英雄。1994年,他毫无争议的成为亚洲足球先生。
也正是站在巅峰后,奥维兰的生活发生了转变。世界杯后,欧洲和南美球队排着队希望他能够加盟,包括意甲的乌迪内斯、葡超的波尔图和本菲卡,还有德甲、英超、荷甲、巴甲的达伽马等等,都拿出诚意的报价和薪水。
因为在当时,沙特法律不允许球员出国踢球,奥维兰未能如愿。据悉他曾请求国王网开一面,但被拒绝。
世界杯大放异彩后,奥维兰没了更上层楼的野心,在阿尔沙巴布,他总显得心不在焉,训练中也有些敷衍了事。当时有传闻说,他有些放荡行为,但是因为在国内,有英雄人设的保护,奥维兰没有作出什么大祸。
1996年,在伊斯兰的斋月期间,奥维兰偷偷跑到埃及的开罗度假,并来到酒吧狂欢,期间还和一名女子举止亲昵的饮酒。此事被欧洲记者拍到后,直接登在报纸上。
对于全民信仰伊斯兰教的沙特阿拉伯来说,在如此重要时期,奥维兰的所作所为触碰了国家的底线。
查阅资料可知:沙特民众是世界上最虔诚的伊斯兰教徒,禁忌较多。他们认为人体感官上的一切刺激,都是一种堕落的表现,是犯罪的开始,因此,禁酒就成了沙特严格的法律。饮酒者如被抓获,要当众鞭打80下,或者被监禁6个月到1年,另外还要处以罚款。买酒,私酿酒或酒后开车者,均要处以重刑,最严厉的斩首示众。
奥维兰的所作所为引发了沙特民众和王室的震怒,其立即回国后,被直接投入监狱,并被取消球员资格。
在狱中积极悔改的奥维兰,自己默默承受着从英雄到囚徒的无奈。好在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长。半年后,沙特队正征战世界杯预选赛时,锋无力问题愈加严重,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奥维兰。
最终是沙特国王签署特赦令,才将奥维兰的刑期由一年改为半年,但此时30岁的他早就没了当年如入无人之境的骁勇。在场上奔跑起来的奥维兰,甚至有些笨拙。
最终奥维兰勉强入选了沙特23人的大名单,得以参加法国世界杯。外界对于这位4年前打进惊艳进球的沙特人充满期待。
首战对阵丹麦,首发出场的奥维兰毫无建树,第79分钟被队友换下。第二战对阵东道主法国,奥维兰33分钟就因伤下场,提前告别了世界杯。
中国求职遭拒,称海埂就像监狱
在1999年时,沙特政府和足协改变政策,开始允许本国球员前往海外效力。奥维兰和曾经的国家队队长阿明,想走出去看看。此时因为年龄较大,欧洲俱乐部已经对他们毫无兴趣,无奈之下,他们将落脚点放在中国。
阿明是沙特队1994年和1998年两届世界杯的队长,他还打入了沙特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一个进球(1994世界杯,1-2荷兰之战),同样是国家的英雄。他并不缺钱,其来到中国试训时,自带两位仆人,1位司机1位厨师,还有30万美元的现金入境。
奥维兰此时的情况与阿明不同,经过大起大落和挥霍后,因国家福利优厚,虽然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,但也想在职业生涯末期,多赚些钱给自己更多保障。
经纪人为两位沙特国脚联系的球队是当时甲A的劲旅四川全兴。他们第一站并未抵达成都,而是直接来到海埂与球队汇合。
当时的中国联赛,即使是外援,也要通过体能测试才能拿到上岗证,其中最恐怖的就是12分钟内,跑完3300米,此外还有严格的25米折返跑。本来体能就是奥维兰的短板,在了解内情后,他特意告诉主帅塔瓦雷斯和俱乐部:我是94世界杯打进经典进球的那个奥维兰,也要测这个吗?对方的回复是:没错,罗纳尔多来了,他也得测。
无奈的奥维兰几次尝试后发现无法完成,有些自暴自弃,更让他不满的是这里的环境和绝对封闭的训练。
一次他和领队余东风在场边尴聊。两个英语都不太好的人,连说再用肢体动作表达看法。说到自己曾经入狱时,余东风好奇的问他:沙特的监狱是什么样的?
奥维兰听懂意思后,用手指向面前的宿舍楼和上着锁的大门说:监狱?就跟这里是一样的。最终还想努力一把的奥维兰,很快接到了主帅塔瓦雷斯的逐客令,四川教练组的普遍意见是:连沙特国王都管不住的人,我们能控制得了他?
之后据悉经纪人还未奥维兰联系一些甲B球队,但没有球队负担得起他的工资。
反倒是阿明在这里踢了半个赛季后离去,他回国后表示:自己到中国,根本不为赚钱,就是想体验生活。
流星人生,也有他的闪耀和价值
奥维兰回国后在阿尔沙巴布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,直到2001年退役。在俱乐部层面,他踢了588场比赛,打进238球。为国征战75场打进24球,目前在沙特队史十大射手中位列第九位。
退役后的奥维兰曾在多家沙特俱乐部任职,享受生活的恬淡和足球的乐趣。每到一个地方,总会有人询问当年那个永载史册的进球。有一次,英国《442》杂志再次提出相似问题时,奥维兰有点不耐烦了:关于这个进球,我已经回答了1000遍了,我的视频就在网上,我不想再说什么了。
奥维兰接受国际足联的采访时曾表示,如果1994年处在网络时代,那么他进球的视频播放量,将会创造一个纪录。这话说得没错,即使在近30年后,每当世界杯开幕,这个经典画面还是会被反复播放。
曾有很多沙特孩子询问奥维兰,如何能成为像他一样的国家英雄,每当此时,奥维兰总是微笑不语。天赋这个东西,确实说也说不清楚,不能言传,身教也没戏。
1994年世界杯后,沙特队成为了世界杯赛场上的著名鱼腩,几乎每届比赛都会制造惨案。98世界杯他们0-4惨败法国,2002世界杯被德国来了灌了8-0,2006世界杯曾0-4不敌乌克兰,连续三届比赛垫底。
2018重返世界杯,沙特首战就被俄罗斯5-0痛击,看台上和普京一起观战的沙特王子满脸尴尬。2022世界杯,沙特和阿根廷、波兰和墨西哥分在一组,似乎又是凶多吉少。
每当沙特队被对手摁在地上狂揍的时候,他们总会怀念1994年美利坚夏天的那个孤单英雄——奥维兰。
时光一去不复返,但美好的记忆永远留存。即使普通人的闪光点犹如流星一样短暂,也有他的美丽和价值。